分别时刻,时萝还想说些什么,她一抬眼,看到他没有任何反应,一动不动地望着她。
他背后的触手也不晃了,跟被冰冻了一样。
那不是无动于衷的意思,它更倾向于——
宕机。
缓了一会儿后,他问:“什么意思?”
时萝纳闷,“你对人类不是有意见吗?我也是人类,我不想被你恨,所以我走,这不是很正常的逻辑吗?你哪里没明白?”
heta默然。
他看起来无动于衷,不为她的辩解所动,而后,才解释道:“我对你没有很多意见。”
时萝:“……”
她扯了扯嘴角,“你就不能去掉‘很多’吗?非要加上这个形容词?”
他思索了下,“不能。”
heta就不是会撒谎的性格,他在某些方面也确实对她有点怨言。
比如说,她总爱扒拉着他,睡觉很不老实。
时萝叹气,“行吧,随你。你想我走吗?”
heta闭口不言,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对此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。
他背后的触手轻轻摇晃了下,就像在说“不想”。
而后,他抬头看她,似是很期待她对此的反应。
她会被他留下来吗?
还是坚持离开?
时萝歪了歪头,“说话。”
heta:“......”
好吧,她根本看不懂他的暗示。
笨蛋人类。
其实时萝哪里是不懂,她不仅懂,还懂得很。
但要是就这么放过了他,未免也太不值当了。
她知道他不善表达,明白他闷骚,可她就是要他表达出来,不是借由触手之类的工具,而是他亲口说出来。
否则,一旦出现什么冲突,吵架都没有正当理由。
虽然她不清楚和非人类的“男性生物”闹起矛盾来都是什么样的,但她了解,人类男性的调性都大差不差。
感情顺利的时候,是他的宝宝、全世界,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;等他烦了,黏人就成了被嫌弃的理由。
男人要甩锅、找借口,多的是方法和脸皮。
时萝是很少因为这种事跟攻略对象吵过,大多时候,她才是那个先烦了对方的人。
可不存在,不意味着就不用预防了,她得提前调教好他。
没有人会百分百符合另一个人的择偶标准,这种事,都得要彼此磨合。
所以,在一开始就把各自的规矩立好,是很重要的事。
许久的缄默后,heta开口,道:“...不想。”
这两个字,从他口中说出时,仿佛是在挤牙膏末尾的最后一点,十分艰难且缓慢。
他已经尽了很大的努力了。
不过,这还不是时萝想要的完美答案。
她很有耐心、循序渐进地引导着他,“不想什么?”
heta闻言后,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,“不是已经说了吗?”
搭配前文,分明完全能明白他说的话。
可时萝偏偏不如他所愿,“不行,说完整点,不然我也听不懂啊。”
“……”
heta的唇嗫嚅了下,声音细不可闻,“...你欺负我。”
她轻笑,“撒娇也没用,快点说。”
听到“撒娇”二字,他有些炸毛,触手在身后不满地来回晃动,像是在否认自己的反抗被她定义为这种幼稚、可爱的行为。
他小声嘀咕道:“谁撒娇了。”
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后。
heta深吸一口气,微微低着头,视线不敢与她对上,“不想...你走。”
时萝能看出,这是他的极限了。
不过,她这人就是不信邪。
一只小章鱼而已,她还教不好了?
她十分严谨地纠正他,“没有主语,谁知道你说的是谁?谁不想我走?”
heta没想到,自己用尽所有力气说出的话,又被她轻飘飘地打了回来。
他有种淡淡的无力感。
都说事不过三,她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驳回他,让他有些不开心了。
也不是生气,这种情绪或许更应该被称为...
委屈。
她还要他怎么说、如何做,才肯信他、放过他?
就算把他的九个大脑剖开来,她也看不见、读不懂他的想法。
在heta的思维里,这并不是他再加一个字就可以解决的简单事情。
这与时萝的想法恰好背道而驰。
他越是去想,就越难过。
所有微小的情绪不断汇聚、累积,积攒到了某个高度,然后...
爆发了。
几根触手突然伸长,快速地延伸到了她的身边,似是收到了某个指令,分开行动,有条有理地分别缠上了她的四肢。
一瞬间,她的大腿、小腿、手臂,都被缠住,且他还微微收紧了些,她的身体被迫与他的分支们紧密相贴在了一起,几乎动弹不得。
其实,如果他的触手是黑色的,或是别的什么深色,此刻的画面都可能显得有些诡谲恐怖。
毕竟从事实来看,她面对的是一个实际体型要比她大很多的奇怪生物。
而且,在这种力气的纯粹较量上,他无疑拥有天然的物种优势,她要是没有系统等外挂,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普通人类别提与他抗衡了,在伤到他之前,能活下来、不被勒死就不错了。
但偏偏,那些粗大的触手是浅浅的粉色。
时萝低眸,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章鱼足。
饱满、肉感十足,色彩又是温和、没有攻击性的。
...不懂就问,这时候忽然想让他再用点力,是正常人的逻辑吗?
她也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做法,反复鞭尸一个内向的死宅章鱼,让他说那些话,跟在大街上当众表白一样社死,这样做果然还是有点激进了。
就在时萝要开口的时候,heta先说话了。
“...不许走。”
他用触手紧紧缠着她,好似他要是一个不小心没看住她,她下一秒就会脚踩着风火轮溜掉。
显然,他的态度是很强硬的,越收越紧的触手也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安稳的内心。
可他的语气,还有眼神,都带着一点乞求的意味。
不敢将不安表现得太明显,又因为害怕自己被她抛弃,那些脆弱下意识便流露了出来。
时萝见状,总算松口了,“行吧,我不走。”
她本来就进退有度,没有要死磕到底的意思。
heta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