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印迹,云傲很快来到一个岔路口——一侧下坡、一侧直道,两侧的印迹都相差无几,他难以抉择。
“世间万物,皆无静者,动则留痕,风过有迹。”他突然想起十七叔的话。
他开始调整状态,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,洞察周围的一切。
壁上的油灯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他分别往三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,然后回到岔路口。他发现下坡道的油灯里的油比直道少,而直道与下来的那条道相差无几。
一路跑下来,都没有见到一盏灭灯,道内明灯常亮,肯定是经常有人会来添油加芯!而这些脚印也可能是添油人的!云傲因此判断:添油人,走的是直道。于是即刻向直道驰跑。
添油人,走的确实是直道,却是远道。
沿着直道走了一段距离,云傲又迎来了岔路口,一侧直道,一侧下坡道。
他打算用之前的方式判断,但这里两个道口的灯油量相差无几……
想来是添油人在两处进行了“往返”,也就意味着,这里已经接近尽头了。云傲很快得出结论,因此不再多作停留,选择了直道继续前进。
直道的尽头,又是一扇石门。开关就在旁边——这些门并不是为了防范敌人。
云傲打开石门,出现在眼前的,是一片绿植……
他走进绿植区,发现天上月亮仍在。
月亮还在,就还有时间,他马上赶回去,前往就近岔路口的下坡道。
……
在下坡道的尽头,是一个敞开的洞口。
他前脚刚踏入门内,犬吠声便骤然响起!他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势。
“嘘——”
一名女子的声音在洞里回荡。
“鸡鸣时分,好好睡觉,不许叨扰来客。”
犬吠声随之停止,洞内恢复寂然。
“来者是客,少年请进。”女子向云傲发出邀请。
云傲小心走进洞内,这里低矮却宽敞,陈设也简单,一名身着橘红长裙的女子正在灯下刺绣。
这女子深夜仍刺绣于此,不知是敌是友?云傲很是疑惑。但还是先行礼作揖。
“我与师妹上山采药,不慎进入岩道,迷路至此,深夜打扰,还请姑娘不要怪罪。敢问姑娘,如何从这些岩道出去?”
那女子抬头看见云傲浑身湿漉的模样,掩面笑道:
“你不会是掉到过寒湖了吧?”
听到“寒湖”二字,云傲格外留意。
女子缓缓起身:“见你大汗淋漓的样子,估计也跑累了,来,孩子,过来坐。”
她拖着长裙走到旁边布架,拿了一块新织好的丝布给云傲披上。“快擦擦!瞧把这孩子累得,我去给你沏杯热茶,解解渴。”
说完她便走进了布架对面的石间。
对于她的热情问候与招待,云傲有些应接不暇。
孩子?看相貌她也只比他虚长几岁,这声“孩子”把他叫得不知如何论辈分。
但就其语气及语义,可以判断她并非敌人。
有犬有茶间……她应是添油人。云傲猜测。
云傲将她披给自己的丝布叠好放到桌上。
那女子恰好端茶出来,云傲忙问:
“夫人可否帮助我们离开这鹤丹岩道?”
“夫人?”
女子有些敏感,自嘲道:“哼!我都不知道他何时会让我成为夫人!每天就知道摆弄那些棋子,看来看去,还不就只有黑白两色嘛!”
云傲心想既然叫我“孩子”,那这女子应该已为人母,所以才称之“夫人”,没想到竟是弄巧成拙了!还有,她竟没听到自己的后半句……
这弄棋之人指的是庄主吧,敢说庄主之非,她与庄主关系定然非同一般。
“是晚辈妄测了,请您见谅。那不知该如何称呼您?”
“既然你已自称晚辈,那我也不再客气。就叫我……曲前辈吧!来,喝口茶。”
看着曲前辈递过来的茶,云傲没有接,而是再次请求:
“还请曲前辈帮助我们离开这活门岩道!”
曲前辈并未作答,而是拉过他一只手,将茶杯硬塞到他手里,转身回座。
“就算你不求我,我也会带你出去,但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……等等”她差点被惯性思维遗漏了重点,“‘我们’?你和谁?他(她)人呢?”
先前说的话,她果然没有认真听啊!云傲将茶放回石桌上,重复道:
“我和我师妹,她现在在寒湖里……”
“你和你师妹……哎呦!”曲前辈一脸坏笑,“你这孩子还真会挑人一起啊……”
然后她理解到了下一句,马上怒斥:“什么!你居然把你师妹丢寒湖里了!寒湖多冷你知道吗!你个小子!心肠怎么那么狠呢!你到底有多不待见她!那可是你师妹啊!”
骂到这里她停了下来,夺过石桌上的茶直接一口给喝了!云傲刚欲解释,她又继续骂道:
“你个黑心肝的家伙!心眼怎么就那么坏呢!真气死我了!走走走!不把你师妹救上来,别来见我!”
曲前辈还朝石间里喊了一声:“春夏秋冬!送客!”
犬吠如雷!
曲前辈骂语连珠,云傲没有丝毫解释的机会,这会儿吠声大作更让他难以开口。
他只好重新行礼并保持作揖姿势。
曲前辈见他如此,应是还有话要说,极不情愿地向犬室吩咐:
“都先安静!让这坏心眼把话说完!若说得不着边际,我再让你们出来撵他走!”
吠声停。
“师妹深中溶寒奇毒,唯寒湖之寒可控其毒性蔓延,故而留她于寒湖之中,我来此地正是为救她寻找解药,不知前辈可有解毒之法?还望能救师妹一命!”
“溶寒奇毒”四个字一下子引起这个曲前辈的注意。
“听着倒是有情有义,我又怎知你所言真假?”
曲前辈故作不信,颐气嘲讽。
“不知前辈可有解毒之法?如今师妹已危在旦夕,望前辈救我师妹一命!”
他必须要先确定她有解毒之法!不管她信不信!
“你知道我是谁吗,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有解药?再说,小子,我又干嘛要给你解药?还是溶寒之毒的解药!”
他听得出来曲在试探。
“且不说前辈与殿主关系特殊,如果晚辈没猜错的话,您就是这三道石门间的岩道的添油人;这岩道出口的知情人;那两扇石门后草植的料理人!既是料理者,所以我认为您会有解药。”
“你这小家伙,走过的岩道还真不少嘛,连两大植区都发现了,吃了不少苦头吧。可是,你高誉了。”
“但在某种程度上,您当之无愧,对吧?万望前辈能赐我溶寒合毒的解药!”
她越是不承认,他越是想听到她的承认,于是他的猜测成为了他的执念——她,一定有解药!
“孩子,”她终于不再用“小子”二字,“你确实很自信啊!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,不然你我在这互相试探也只是浪费时间。”
她的仪表也随话语变得严肃。
云傲内心瞬间压上千斤大石。难道,自己又猜错了?
“那穿着青缘外衣的‘石影’姐弟,也是和你们一起的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