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设想,从\"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\"的深情告白,到\"不如以身相许\"的浪漫桥段,甚至连\"美人救英雄\"后该如何晕倒、如何被人工呼吸的细节都反复想过。
哪曾想这位校花根本不按套路出牌。
\"我叫高千羽!\"他快步拦在任锦玉面前,水珠从发梢流下来,\"也是橸都大学的学生,能认识你吗?\"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。
任锦玉的目光在他腕间一掠而过。
那块上海牌手表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,在这风声鹤唳的年月,还敢如此招摇,不是蠢得无可救药,就是背景硬得吓人。
\"不想认识你。\"她声音清泠如玉磬,转身就走,毫不拖泥带水。
\"哗啦!\"身后灌木丛里,突然爆发出夸张的大笑。
两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,其中一个扶着树干直不起腰。
\"高公子!\"其中笑着,指了指河边的警示牌,\"您这'舍生忘死'的戏码,水深才一米六!\"
高千羽僵硬地转头,只见斑驳的木牌上\"水深危险,禁止游泳\"八个大字格外刺目。
最下方那行小字更是刺眼:\"最大深度1.6米\"。
他整张脸顿时烧了起来,连脖颈都红透了。
1958年的秋,
橸都任家的老宅院里,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。
任美红同志把试卷摔在地上,圆润的脸涨得通红,眼泪鼻涕一脸。
哭她考了\"四次\",都没考入\"橸都大学\"。
\"呜呜...凭什么!凭什么不录取我!\"她抽噎得几乎背过气去,肥胖的手掌把椅扶拍得啪啪作响,\"十六年寒窗苦读...橸都大学八个专业...八个啊!连看都不看我一眼!\"
院墙外,正在晾衣服的张首长家保姆王姐手一抖,差点扯破了首长的的军装衬衫。
她撇撇嘴,朝任家方向啐了一口:
\"任老首长家那个继孙女又开始了!
三天一小嚎,五天一大闹...\"
椅子在任美红壮硕的身体下,发出“吱呀”声。
任美红今天特意穿了条崭新的黑色紧身裤,勒得大腿上的肥肉一圈圈都是褶皱。
二十岁的姑娘哭得个孩童,边打嗝边咒骂:
\"每次...嗝...都是新题型!专门...嗝...针对我!\"
她低头看见自己粗壮的小腿,有心塞起来。
在这连喝水都要,数着口咽的,饥荒年月,她怎么就没瘦下来?
她现在晚上饿了,都是猛灌凉水。这张大饼脸,这胖身体,居然一点没有瘦,啊啊啊!
她简直就是她亲爹的翻版,连那大象腿都一模一样。
\"任佳悦...任锦玉...\"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堂姐妹的名字。
眼前浮现出那对姐妹花娇艳如花的脸蛋,听说在校园里追求者的队伍能绕教学楼两圈。
任美红狠狠咬碎最后一块饼干,这还是她“撒泼打滚。三天”,才从任母手里抠出来的细粮。
边吃边暗自发誓:“总有一天,追求她的人要排到任家大院门外!”
厨房里,任母和刘姐坐在矮凳上,仔细挑拣着干野菜。
这些宝贵的菜干还是朵朵从北城邮寄过来的,现在每片发黄的叶子都金贵着呢。
刘姐捏着一根老菜梗犹豫半晌,终究没舍得扔。
\"任嫂子...\"刘姐瞥了眼厨房外,压低嗓子道,
\"这任美红就这么供着?
如今粮票比命金贵,她一人能吃三个人的量。\"
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,
\"本不该我多嘴...可这继孙女比亲孙女还娇惯。
上个月特供的富强粉,全进了她那张嘴...\"
楼上的哭嚎不知怎么的,又拔高了一大声。
刘姐缩了缩脖子,声音更低了:
\"张首长家的保姆,今早还问我,任家是不是养了头小母猪...我这老脸都没处搁啊!\"
任母的手顿了顿,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无奈。